TT笑谈

重度攻控。

厌恶(上)

哪吒x申公豹


真论起道行,申公豹不算深。他修行时间是长,但光修成人形,就要耗不少时间。要是不加各路法宝,打太乙、打姜子牙,他倒都不虚。但打那个从小修行场所是山河社稷图,一出世顶级装备配满的哪吒,就够呛了。

不光他。封神战场上,遇上那杀神不躲着走的,真没几个。

堵着北海海眼百无聊赖的时候,申公豹常常想起那小杀神。

 

初见面申公豹就觉得这小孩讨人厌。不如自家徒弟听话懂事是肯定的,就是跟寻常人家那些脏兮兮傻兮兮玩泥巴的小孩儿比,哪吒都显得格外讨人厌。小小年纪就眼周青黑嘴角锋锐,比妖怪更像妖怪。

他倒丝毫没反省过是自己把人小孩害成这样的,只一门心思觉得哪吒丑丑的,讨人厌。

天劫期限前那三年,除了在海底下教敖丙,申公豹还经常潜入总兵府观察这个惹人厌的太乙徒弟。申公豹也是正经元始天尊座下弟子,俩小妖搭个结界,别说拦住他,连发现他都不大可能。进出是很方便,但申公豹从来也没深想过自个儿为什么要特地来关注一下这个注定短命的魔丸转世。

他是豹子精修行成人,于人间是非善恶一窍不通,也不屑一顾,所以总不至于是出于愧疚。至于是什么……那答案要到他规规矩矩呆在东海行分水之职,周而复始,永无休止,才慢慢浮现。

在当时他只遵从本心猫在房梁上,仔细观察这小小身量的魔丸。

近距离接触过的小孩,敖丙、哪吒,就这两个。敖丙一向乖,不用他追在屁股后面监督功课。哪吒就不一样,别说是吃苦受累学点什么了,这小孩连好饭好菜端到嘴边都还得有人哄着吃。府上一堆人也真就哄着他,低眉顺眼一张受气包脸,足够哄哪吒露个笑脸;要再加上满头大汗还挂点彩,这小魔头就能乐意听话了。

猫在房梁上的申公豹当时心想——还真是小孩子,脾气是真大,但不难哄。

 

真的是小孩儿。这印象一次次加深。成年人晓得孤单是孤单,无可医治。小孩儿只当孤单是无聊而已。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哪吒心心念念想要一个玩伴。申公豹跟在他身后见他挨了一身烂泥石子臭鸡蛋,满以为就要见着魔丸可怜兮兮的哭脸了,却只看到哪吒脸上泥也不抹血也不擦,站原地就笑起来。

嘴唇柔嫩得像荷花含苞,淡粉淡白,露出一点点森冷的牙齿和湿润的口腔,却是惨白和猩红,如同草草筑成的墓碑,杀伐气尚未遮掩干净。

果真是,魔丸。

从此哪吒的身周,唾骂声平息,尖叫声此起彼伏,大把的活人无可反抗,瑟瑟着成孩童嬉戏时懂事配合的玩伴。

恶意伤他,也百倍地滋养他。一整个陈塘关,都成哪吒的游乐场。张扬邪肆,于隐晦处,哪吒仍心心念念一个不含恶意的玩伴。

申公豹缩在远处打个哈欠,身形却下意识地紧绷——他的徒弟得灵珠,天赋异禀兼勤奋刻苦,但真到天劫来临,敖丙能打得过这又娇气又麻烦的小孩儿吗?

 

就哪吒所知,他的这位师叔头回见他,是结巴着传他解开乾坤圈的口诀。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申公豹第一次冲哪吒说话,是恼怒兼惊恐的一声嚎叫——

以豹子精的原形。 

逃出家去把各处死心的不死心的明面骂他的暗地骂他的人都玩过一遍之后,哪吒心情畅快,拍着肚皮打了个饱嗝。他边走路边拍肚皮,边拍边哼哼唧唧,曲调还没成,就被趴路当中一坨妖怪给堵了回去。

应该是妖怪没错。哪吒见过殷夫人除妖,认得妖气。最关键——他还从没见猫能长这么大。

哪吒也不慌,蹦蹦跳跳蹲那不知是死了还是睡着的巨猫面前仔细端详。陈塘关总兵家的小公子从小被关在家里,常识稀少,想象力丰富。他捧着那妖猫的大脸,很是感到几分哀怜——

“猫咪猫咪,”他说话带点儿唱腔,正经不起来,“你是胖死鬼吗?变成妖怪还回不到瘦瘦小小时候的样子。”

百幽鬼类,哪吒一概不分;豺狼虎豹,于他也只是家犬家猫的变种。此时的哪吒心里,已构想好面前巨猫的全副身世——吃胖了,撑死了,死后成妖怪了。他对鸡犬兽类的善意远比对人多,很是薅着这妖怪的毛尽他所能安慰了一阵。

于是申公豹醒的时候就发现自个儿头顶的毛秃了一小片。

千年道行的豹子精,一声嚎叫地动山摇,自然惊动周遭的村民。可笑可叹,打着抖跑来查看状况的村民见那妖怪面前站着的是哪吒,便只跑回去躲好,不去找殷夫人来救人了。

哪吒倒不在意,也不怕。他退后两步拍拍裤脚,一副干净明亮的笑模样。

“你醒啦。”

申公豹眼睛都气红了,又嚎一声朝他扑过来。哪吒时而躲闪时而凑上前再薅两把。几乎就没遇见过这样能长久陪他玩闹的对象,哪吒开心极了。

 

元始天尊座下诸多弟子之中,申公豹走的路子算得上是刚猛。只是刚猛还不至于遭人忌惮,关键还有些邪门。他原形是精怪,修道者们爱捣鼓的那些风雅杂学,他全无兴趣;正经修道者们不屑沾手的旁门道法,他倒乐意一试。

试多了就容易出问题。申公豹原本是不愿在这魔丸面前变回人形,免得日后多出些不必要的牵扯。他又不能真把哪吒怎么样,就只糊弄着小孩过了几招,心里默念法诀准备遁走。

没成。

呼风唤雨、腾云驾雾、变回人形。申公豹嚎叫着都试过一遍。

都没成。

到太阳红彤彤像个光腚沉入东海,哪吒挂着一脑门汗笑嘻嘻对他说“明天再来找你玩”,申公豹一拍自个儿秃了的脑门,万念俱灰。

他好想摆个阴沉冷酷的表情,负手咒骂老天无眼。可惜他现在挤眉弄眼一点儿也不冷酷,四脚着地没条件负手,骂倒是可以骂。

可以磕巴着嚎叫。

 

申公豹到底是个大妖怪,第二天脑门上的毛是长好了。他本来是躲着哪吒,想着等这煞星走了,他能好好琢磨一下自己现在的状况怎么解决。结果小孩儿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找他不见,嘴一瘪掉头就走。

小屁孩,不哭不闹的摆这副苦脸,更丑了。

申公豹心想,是这类似走火入魔的症状影响了他的神智。他猫着身子从身后顶了顶哪吒的腰,等小孩痒得笑出声,申公豹顿觉顺眼了不少,做了个他此后追悔莫及的动作。

他把好容易长齐了毛的脑门往哪吒手上蹭了蹭。

天天哄小屁孩天天掉毛的日子过了有半个月。哪吒起初使用他习得的唯一游乐的方式——暴力,后来倒也有别的花样。

哪吒手下没个轻重,能把申公豹肚皮上的软毛逆着捋成一团鸡窝。这鸡窝恰恰好搁他一个脑袋。太阳好的日子,哪吒就很心大地枕在个大妖怪的肚子上,嬉笑自语,唱荒腔走板的歌谣。

申公豹在小孩惹人嫌的声音里入睡。

半梦半醒间他恍惚听见小小少年的心事。他想这小孩合该是有心事的——这是经受住全城的恶意,咧着嘴咬着牙拿拳头回应的小孩。

歌谣声渐低,在最无防备的时刻哪吒的声线仍然很稳,带一点点沙哑的韵味,带一点点自矜的笑意。

“凭什么呢?”他发出对象不明的叩问。

到第二天,遇见他的小屁孩之前,诸般道法重又灵验。他隐去身形,等着哪吒来寻他,等着哪吒寻他不见,等着哪吒哼着歌离开。

这小孩合该是有心事的,幽深隐晦处无可言说,全化成了张扬直白的笑容。

若非魔丸转世……

当天申公豹就回东海继续教徒弟。敖丙乖巧听话,天赋异禀,勤奋刻苦。申公豹下意识地一摸脑门,经久的,惹人厌的疼痛几乎刺伤他的指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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